北京日报记者 景一鸣 鹿艺佳 文并摄
车辆抬杆、快递柜、红绿灯、智能门锁……小区内外，自带语音播报的智能设备层出不穷。其中一些设备的语音播报有较强的实用性，有的则似乎是多此一举。天气炎热，家家开窗，各类语音播报声声入耳，引来了不少扰民投诉。市民反映，有的智能设备的语音播报声即便分贝数不高，但因为频繁播放让人反感，或者暴露隐私信息令人担忧。
记者探访发现，部分设备的语音播报由于应用场景、技术等因素制约很难发挥实际作用，可是“一刀切”地关闭语音播报也非良策，因为有的还关系到视障人士的安全和便利。在市民投诉率较高的几类智能设备中，哪些语音播报能关闭，哪些设备可以适当降低音量？记者联合盲人协会、职能部门工作人员及专家学者，与市民一起寻找答案。
车辆抬杆大多有电子显示屏，居民认为语音播报大可不必。
很多小区的快递柜离居民楼较近，因播报取件码或者播放广告而被居民投诉。
车辆抬杆 扰民指数★★★
“临时车，车号……应缴费……”小区出入口的车辆抬杆离居民楼很近，每天不定时地会响起车辆抬杆的语音播报声。频繁的语音播报声使周边居民不堪其扰。
小区快递柜 扰民指数★★
小区的快递柜是居民投诉的“大户”，除了开关柜门的声音太大之外，很多投诉都是关于语音播报的。输入取件码时，系统会把这串数字读出来，不但很吵，且因为播报速度不匹配手速，反而影响操作。
单元门门禁 扰民指数★★
“有客人来了！”输入门牌号后，单元门门禁系统突然开始语音播报，这样的播报内容让来访人员十分尴尬，“有客来访的提示告诉访客有什么作用呢？给我一个简短的提示音，让我知道已经接通户主就足够了。”
电动自行车换电柜 扰民指数★★
换电柜该怎么用，现场有提示牌，手机扫码使用时也有每个步骤的指导，且图文并茂。居民认为再多加一道语音播报提示大可不必。换电柜使用高峰期，语音播报声一直停不下来，太影响周边居民休息。
智能门锁 扰民指数★
居民自家安装的智能门锁也常因为语音播报被邻居投诉。有市民无奈地说：“每天晚上邻居几点回家、解了几次锁才成功开门，我都听得一清二楚。这种语音没必要呀。”
红绿灯 扰民指数★
“现在是绿灯，请通行。”红绿灯不仅有语音播报提示，还有不同节奏的提示音告知视障人士变灯剩余时长，对于视障人士来说，此类提示是刚需，但是部分红绿灯距离居民楼较近，夜间语音播报遭到居民投诉。
案例
夜间恼人的换电柜静音了
6月初，万绿园小区居民向12345热线投诉电动自行车换电柜语音播报扰民问题。居民说，这组设备在小区围墙外，每当有人使用时，就会有语音播报提示操作流程，“每一步操作都有语音提示，晚上尤其扰民。”居民特别提到，夜间会有外卖骑手、快递小哥到换电柜前更换电池，多人更换电池或一人更换多块电池时，语音播报持续时间很长。
居民认为，电动自行车换电柜的语音播报不仅扰民，且作用不大，“语音播报提示滞后，手快的人电池都换完了，语音播报才刚到第二个步骤。发挥不了作用的语音播报能不能消停些？”
记者现场核实发现，通过属地协调，这组电动自行车换电柜的语音播报已静音。记者联系了设备的管理单位，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根据居民的意愿，他们已经把很多点位的设备调成了静音模式。“我们是管理方，设备不是我们生产的，如果扰民我们可以去改成静音。其实没有语音提示也不会影响操作，因为除了现场的提示牌，手机扫码使用时，也有操作步骤的提示。”
市民
这些“没用”的播报能消停吗
“不是‘会说话’才算智能，很多语音播报都没有必要。”记者梳理近一个月来的市民投诉发现，很多市民认为一些智能设备的语音播报画蛇添足，其中车辆抬杆的语音播报首当其冲。市民拨打12345热线投诉时说，一串串车牌号的数字、一笔笔缴费单的金额直往耳朵里钻，这样的噪声比“咣当”一下还烦人。
车辆抬杆的语音播报也让很多车主不理解，有车主说，车辆抬杆的立柱上大多有电子显示屏，车辆的车牌号、停车时长、应缴费用一目了然。临停付费一般用手机扫码，相关信息手机上也有显示，而小区常住居民的停车费是按月或按年缴纳，车辆进出小区不涉及缴费问题，“那么语音播报是给谁听的呢？好像除了把我的车辆信息公之于众以外，没有发挥其它作用。”
记者也向很多小区的保安员询问车辆抬杆语音播报的作用。大多数保安员说，语音播报对他们来说帮助并不大，“车辆抬杆有监控，车牌号也是可以记录的，我们不用听那个语音。除非是需要手动抬杆，值班人员没留意监控，有个语音播报就知道外面来车了。”
单元门门禁的语音播报也有让人闹心的。外卖小哥夜间送餐时，尤其怕这类语音播报。“客户半天没开门，播报就一直响。大晚上的，送餐动静这么大，我都怕住在一层的居民骂我。”
部分居民家自行安装的智能设备也频频被投诉。王女士反映，邻居家的智能门锁在解锁成功时会播报“欢迎回家”，解锁失败会播报“解锁失败，请重新验证”，播报声音很大，她隔着房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。尤其反复验证失败时，一遍又一遍地播报，加之楼道拢音，难免干扰四邻。
记者咨询了市场上两款主流智能门锁的生产厂家。工作人员均表示，门锁不像手机，无法通过振动来提示，因此通过设置语音播报来增加操作上的反馈。不同门锁型号的具体操作方式虽然不同，但一般情况下都有调节音量的功能，有的可以设置静音模式。
视障人士
有些是刚需 有些反添乱
桃杨路周边居民近期反映红绿灯语音播报太吵，相关部门核实居民诉求后让红绿灯静音了。但“一刀切”的办法也引来不少争议，有市民说，该十字路口虽然不宽，但周围有学校、居民区，来往车辆较多，红绿灯静音可能导致视障人士过马路遭遇危险。
语音播报遭投诉后，静音是不是最好的办法？北京市盲人协会副主席曹军告诉记者，语音播报的确可以为视障人士使用智能设备提供必要的辅助，但是现在智能设备越来越多，不同的使用场景下扰民问题不能一概而论。
以现在被吐槽最多的车辆抬杆为例，语音播报内容对视障人士起不到辅助作用，视障人士更需要盲道引导，让他们知道小区大门采取人车分流措施后，哪一边是人行道。小区的快递柜视障人士也会使用，因为号码盘的数字排布是全世界通用的，视障人士可以正确输入取件码，有时设备播报的速度慢，反而影响视障人士的判断。
根据曹军的讲述，记者走访了3个快递柜语音播报问题投诉较多的小区，这些小区的快递柜均离居民楼较近。在输入取件码时，语音播报滞后，的确会干扰用户操作：输入到第三位数字时，语音播报才刚把第一位数字念出来，让人误以为自己输入错误，还会干扰记忆。
当然，有一些语音播报对视障人士来说则是刚需。曹军说，例如红绿灯的语音播报，交管部门也曾多次联系盲人协会，让工作人员到现场去听，语音播报声音开到多大能听清。“白天声音开大一些，夜晚调低一些，也许就能解决扰民问题。”
曹军认为，在助盲和扰民之间找到平衡点的关键是音量，应结合使用场景和时段，科学调配语音播报的音量。“我们还听说有居民反映电梯语音播报楼层号的扰民问题，但这类语音播报对于视障人士来说是刚需，只要把音量调低一点，扰民问题就解决了。”
职能部门
虽无准绳 但可商量
对于居民区的昼夜间环境噪声标准，我国是有明确规定的。能否通过严格执法来解决智能设备语音播报扰民的问题？
记者咨询生态环境部门得知，对于智能设备语音播报扰民问题，现有法律法规不太“对症”。一方面，语音播报并非持续性噪声，难以测定；另一方面，我国法律法规并未对声音内容重复性、音调尖锐度等进行明确规定。但是工作人员认为，相关问题并非无解。属地或行业主管部门可以及时介入，搭建协商平台，让设备管理者、使用者及受影响人群等相关各方充分沟通，分时段分地点调节语音播报的音量，就可以减少语音播报对市民生活的干扰，“市交通委在高考服务保障工作中，解决共享单车语音播报扰民的问题，就是很好的例子。”
记者联系了市交通委，工作人员介绍，在高考服务保障中，从行业管理角度出发，市交通委同北京市三家共享单车运维企业沟通，让全市的共享单车在高考期间静音。这些企业都非常配合，为了在共享单车语音播报静音期间仍能为用户提供车辆开关锁提示，系统用App弹窗提示的形式取而代之。“其实从2022年起就有相关的措施了，经过逐年完善，现在已经是高考服务保障工作中的一项常态化措施。”
专家
小处着手 多措并举
北京市社会科学研究院社会学所副研究员赵小平说，语音播报方便市民使用智能设备，尤其对老年群体或视障人士非常友好。红绿灯、公交车等的语音播报是视障人士不可或缺的指引。此外，一些设备中“欢迎回家”“一路平安”等语音也可以为居民提供一定的情绪价值。然而，各类智能设备如果不加区分地进行语音播报，就可能产生扰民问题。
“治理智能设备语音播报扰民问题应从小处着手，多措并举。”赵小平认为，相关问题可以通过技术升级优化来解决。如语音定向播报技术可以将声音集中在某个限制方向或区域内；智能调节技术可以根据时间和周围光线对音量进行自动调节。一些智能设备还可以变换提示方式，将语音提示改为灯光提示或文字提示等。此外，应通过行业标准明确设备厂商的责任，部分设备应要求提供“夜间模式”等选项。
“语音播报扰民往往不涉及违法违规，这种情况下，就需要发挥基层治理的作用。”赵小平说，接到居民投诉后，社区应当及时沟通，通过多方协商形成解决方案。
在法律法规层面，赵小平建议，增设噪声评价指标和认定机制，如增设内容重复性、播报频率、音调尖锐度等指标，对噪声认定方式进一步细化，让执法部门有法可依。另外，针对复杂状况，还可设立多元代表构成的评估认定机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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